前往鎮邊的小河需要路過鎮中心，鎮中心是個十字交叉的路口，東北角建成街心公園。公園很小，有個石砌的蓮花池，池裏種滿了睡蓮。這不是睡蓮開花綠葉茂盛的季節，可偏偏花壇裏的睡蓮個個綠葉飽滿，猶如盛夏時那般的翠綠。

睡蓮圍著一朵金色的蓮花寶座，在綠葉睡蓮的襯托下如天上灑下的摩挲世界，耀眼莊嚴神秘。

“諾，這座蓮花池，請高僧看風水念了三天經開光，專門用來鎮孤魂野鬼。”四將軍本來走在我的左邊，說這話時特意繞到我的右邊離蓮花池遠一些。

看著他那副謹慎的樣子，我很想惡作劇一把，把他推到蓮花池裏。我小聲的問他：“蓮花池能鎮住你？”

“當然不能！”他驕傲的一甩長發，甩我一個鄙視的白眼，“本將軍是讓你靠著蓮花池近一些，多沾點佛氣。”

德行！

這個時辰街上有行人來回走動，我沒敢和四將軍說太多的話。很快，我們來到鎮外的小河附近，前往河邊的路已封鎖，路邊停了一輛汽車，搭了兩個帳篷，帳篷裏亮著燈，一個在裏面躺著，另外三個在外面說話。

四周臨時拉了好些燈，燈光映照著不遠處的河邊，清楚的如同白天。我正想著要怎樣過去，四將軍飄了過去，朝那三人吹了口氣，三個男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幾個哈欠，揉揉眼睛，嘴裏呢喃著困死了就爬進帳篷躺下。

因為之前死了兩個年輕人，鎮上的老百姓都知道這條河裏鬧鬼，所以即便這裏沒人看守也沒人敢夜間過來。四個男人都睡著了，四周清靜的能聽見呼吸聲。

四將軍找到死人的地點，低低的念了幾句聽不懂的話，冰冷陰森的寒氣刮來，我的視線中突然就多出幾道黑影子，三個人一頭牛，缺胳膊少腿少半張臉淒慘的立在四將軍身後。

四將軍發話問趙大爺是什麽東西拖他們下水。

“一條、一條這麽大的魚！”趙大爺比劃出一個長度，那兩個年輕人點頭。

魚？

趙大爺個子不矮，目測有一米七以上，他比劃的長度比他還高，寬度有他兩個寬。如此巨大的魚，變異吃人倒真有可能。只是，這條河看起來是活水，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變異魚呢？

“上游有家重工化工廠，汙水直接排進河裏。”四將軍倒是做足了功課，連這個都打聽到了。

“魚受到重金屬汙染變異然後吃人？”金鑫走上前，停在趙大爺面前仔細看他的殘肢斷腿。

趙大爺少了半截胳膊一條腿，金雞獨立的站著，雙眼期待的看著四將軍，“將軍，能讓我回家看一眼嗎？就一眼？”

“是呀！是呀！讓我們回家看一眼吧……”另兩個年輕人可憐兮兮的哀求。

四將軍沖他倆瞪眼，“大爺是為了救他的牛被怪物吃掉，你倆呢？你倆呢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來……小子們，以後好好做鬼，好奇心害死鬼！”

那二人被他罵的不敢做聲，縮著脖子躲到牛身後。

“魚不在怎麽捉？”金鑫望著黑沈的河水猶豫道。

“引過來。”

“怎麽引？”他擡頭看著並肩而立的莊衍，黑夜的風吹拂著他倆額前的發絲。

莊衍側頭，露出一個詭異的笑，“人血！小娟子，刀伺候。”

我想起來時看了兩遍都是黃泉路的路牌，心裏總是放不下又不敢在這個時候說怕晦氣。變異的魚是怪物，追魂刀斬妖除魔殺鬼，卻不知道能否殺死變異的怪物。

“莊衍，知道是什麽東西作怪了，要不我們明天白天再來？跟他們講清楚，弄點船從兩頭撒網撈撈看？”

莊衍走到我面前，伸手捏捏我的鼻子，笑道：“沒事，別擔心。我可是鬼王，下河洗把澡小菜一碟。”

“你又不是下河洗澡，是下河捉怪物！”我氣的瞪他，都什麽時候了還嬉皮笑臉的。

“放心，還有四將軍和金鑫呢。”

金鑫會游泳，可河裏的是天生在水裏的魚兒啊，還是一只變異的魚。我擔憂的問四將軍水性怎樣，四將軍甩甩頭發，忽的變成黑影沒入河裏。等他再冒出頭，已到了兩米以外。我只眨了一下眼，他又到了我眼前，得意的問：“你說……怎樣呢！”

“牛！”我朝他伸出大拇指，一道熱氣撲進我的耳中，莊衍壓低的聲音道：“底下有好幾個水鬼托著他。”

切誒！我收回大拇指，心裏稍微放松一些。河裏有水鬼，變異魚再厲害，也鬥不過幾個水鬼和他們幾個吧。

我遞上追魂刀，臭小子不能碰追魂刀，也好意思讓我刀伺候。莊衍哂笑，一個側身讓開，指著金鑫說道：“給他。”然後指著我說：“小娟子是女的，不能放血。就剩你拉，放點血引過來。”

雖然我對金鑫仍持有戒心，可莊衍的這番話竟讓我有點理虧，好像是故意整他。我剛要再問話，金鑫卻二話不說，拿起追魂刀，刀起刀落，迅速割破食指和中指，讓那鮮紅的血滴入河水。

“好了。”

四五滴後，莊衍讓他止住。金鑫把手指伸進河裏洗了洗，又把追魂刀洗幹凈了還給我，整個過程沒一句廢話沒皺一下眉。莊衍一直看著他，目光深邃表情嚴肅，不像是惡作劇。

他二人坐在河邊靜靜的等，我回頭望了身後，帳篷裏依然是四個熟睡的身影。

黑夜，岸邊如晝，金鑫的血滴入河中，河水平靜沒有一絲漣漪。等了幾分鐘，河水微微飄動，泛起淡淡的漣漪。

“來了。”莊衍興奮的站起來。

我也緊張的站起身，“要下河嗎？”

“嗯。我和金鑫下去，你在這兒等著。”莊衍突然按住我的肩膀，對我頑皮的眨了眨右眼，“刀給金鑫，他應該用得著。”

我有些猶豫，追魂刀能傷得了莊衍，而我對金鑫的戒心沒除。本想拒絕，可看著莊衍坦誠的目光，我乖乖的把追魂刀遞給金鑫。

金鑫不推辭，拿著追魂刀走到河邊，左手伸進河水慢慢地攪動。河水的波動越來越大，一個快速移動的浪圈眨眼間便到了河中心，再飛速的向我們這兒游動。

河水發出嘩嘩的聲響，波浪一陣陣的拍打河岸，像憤怒的獅吼，讓人不寒而栗。

河中是那麽大一只吃人的怪物，莊衍和金鑫雖不是凡人卻是凡人的肉身，倘若……我不敢想。怪物的速度太快了，卷動著巨大的波浪來到岸邊，直接露出一個腦袋朝金鑫撲起。

真是一條變異的超大的魚，魚鱗在燈光的照射下呈現冰冷的灰白色，仿佛古時戰士的鎧甲，散發著死亡的氣息。

“嘩啦！”金鑫朝前一載沒入河底，莊衍成一道黑色的影子和四將軍一同沒入河中。

河水泛起一個巨大的浪頭，狂嘯著拍打岸邊，猶如千軍萬馬呼嘯而來。一個浪頭撲上岸，我的褲子和鞋子全被淋濕了。我根本看不河裏是什麽情況，能看見的僅是一個浪頭接著一個浪頭，河水像是滾沸的開水，四處都是白色的泡沫，河水嘩嘩的響聲震天。

我雙手合十站在河邊，低低的念咒。

又是一個超大的浪頭撲上岸，將我從頭到腳淋濕了透。我的心一緊，朝河邊走了一步，焦急的看著浪花撲騰翻滾的河面。這個浪花之後，一條巨大的魚尾巴冒出水面，在空中一個甩尾，啪的落進水中。

浪花停止翻滾，水面變的特別的黑。即便是晚上，即便只有燈光照射，可我知道，那是血！

到底是誰的血？

我緊張的頭暈眼花，又朝河邊走了一步，一個念頭閃過，“跳下去看看。”

“嘩啦！”一聲水響，一顆腦袋冒出水面。

天那！我的雙腿一軟蹲在地上，朝腦袋伸出手。“嘩啦！”又冒出一顆腦袋。莊衍拖著金鑫游到岸邊，“他受傷了，拉他上去。”

金鑫伸出右手，莊衍在後面推，我在前面拽。上了岸，他身上的水濺濕了我的腳。他的左上臂被魚咬了一口，正往外冒著鮮血。

我拿出帶來的紗布給他包紮，莊衍在我身邊躺下，有氣無力的道：“擡上來。”

這一次的“嘩啦”比他倆出水面的聲音大了太多，四將軍指揮五個水鬼擡著有一人高的變異魚上岸。魚並沒有趙大爺說的那麽誇張，豎起來應該比我高一些，寬度到的確有兩人寬。魚肚子上插著追魂刀。

替金鑫裹好傷口，我拔出追魂刀，回身問：“怎麽處理？”

莊衍坐起身，對後面的帳篷那兒指了指，“去把他們叫醒。”

四將軍飄了過去，又弄了點動靜，帳篷裏出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，看見我們後大叫：“餵！你們什麽人？”

另外三個也醒了，沖出帳篷飛快的奔了過來。

我踢了一下地上的死魚，“就是這個東西吃人。”

“媽呀！這麽大的魚！”四人傻了眼，一齊盯著魚發呆。一個領導模樣的最先反應過來，朝我們三人打量一番，查戶口似的盤問。

知道他們不相信我們，莊衍讓我剖開魚肚子，估計魚肚子裏還有未消化的人骨頭。領導遲疑了一下，吩咐眼鏡男打電話跟領導匯報。

他朝我點了一下頭，“你剖吧。”

刀尖從剛才刺中的傷口開始劃出，無奈魚鱗又大又硬，我根本劃不動。領導讓看起來最有力氣的人過來，可他是凡人，追魂刀在他手裏就是一把玩具。

我沒有給他握刀的機會，讓他抓著我的手一齊用力。“等等！”莊衍沖到我身旁，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手腕，對男人努努嘴，“來，你抓我的手。人多力量大。”

“嘁！”某個黑暗處傳來輕飄飄的鄙夷聲。

莊衍朝那個方向冷冷的掃了一眼，黑影子換了一個地方。

三人用力劃開魚腹，腥臭的味道鋪天蓋地的撲入鼻中。男人捂著鼻子跑開了，我屏住呼吸在魚肚子裏翻找。果然有幾根骨頭，那幾個人的臉色變黑了，沒人敢靠近，莊衍撿起骨頭扔到他們腳下，四人不約而同往後退了一步。

魚肚最深處還有一根，我踩上魚的爛肉往裏挖。這根骨頭像是腿骨，拿起骨頭，我的視線中多了一樣東西。

半截玉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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